日本：时代变迁　警界危机

日本的警察体制曾被公认为是全球最佳之一，其“派出所”制度是许多国家竞相学习的对象。兢兢业业、恪尽职守的日本警察一向为人们所称道，日本也一直被视为世界上最安全的国家之一。

时过境迁，“日本是一个安全的社会”的神话今天已被打破。最新统计资料表明，日本暴力犯罪的发案率达到了23年来的最高点。1999年，日本的凶杀、强奸、纵火和暴力伤害案比前一年增加11％。在过去10年中，日本的犯罪率猛增50％，而日本传统的警察力量已无法遏制这股犯罪浪潮。拥有23万警员的日本警察厅因贪污腐败、效率低下和执法不力而受到人们的抨击，一度被视为这个国家模范群体的警察如今在许多日本人眼里已大不如前。写了7本有关日本警察问题著作的作家久保宏志说：“隐藏在日本执法体系中的问题正在浮出水面，如果不改变这种情况，日本将面临危机。”

事实上，对日本警察来说，这可能是一场必败之仗。早在90年代早期，日本警方就曾漏掉了一些重要线索，这些线索原本可以阻止奥姆真理教教徒在1995年用沙林毒气攻击东京地铁系统。从那时起，日本警察在历次重大案件中都显得软弱无力，从大规模投毒事件到残忍的杀人案，概莫能外。

几十年来，日本的执法体系令人称道。警察与他们的家人居住在“驻在所”（一种附带有住处的小型警察局）或者是长时间呆在日本式的“派出所”里。一名优秀的警察熟悉自己的巡逻路线，能从人们的言谈举止中及早发现问题。日本的社区警察体系是1945年日本向盟军投降后建立起来的，它信奉美国罗斯福新政所宣扬的自由主义价值观：贫穷是犯罪之源，罪犯可以改造。

但是到了1988年，一个叫宫崎的27岁的印刷厂工人彻底动摇了这一体系。这个双手残疾、出身于畸形家庭且性格古怪的人在长达一年时间里连续作案，诱拐并扼死了4名少女，强奸并肢解了她们的尸体。在审判过程中，他声称，是在他头脑中说话的“鼠人”命令他杀人的。犯罪心理学家分析，宫崎表现出日本“新生代”系列杀手所共有的特点：受色情文学和电视暴力影响而形成不正当的性心理，出身畸形家庭而且缺乏教育。

在随后几年的时间里，犯罪心理学家们深入地研究了宫崎案件。他们发现，宫崎是新一代犯罪分子的代表，这些犯罪分子是当代社会崩溃的产物，而非贫困的产物，警察们呆在派出所里是不会发现这类犯罪分子的。日本警察现在面临的形势是系列杀人案越来越多。在现代日本社会，年轻人之间唯一的交流方式就是电脑，他们可以上网观看色情作品或玩那种以杀人为内容的电脑游戏。社会上出现了不少“无感情的精神变态者”，他们是一些杀了人却没有负罪感或同情心的孩子。1990年，日本犯罪学家协会在写给司法部长的信中建议，日本应该用现代辩论术、精神病学和犯罪心理学等学科的知识培训警察和青少年拘留所的工作人员，以适应形势的最新发展。

1995年，一个由犯罪学家组成的班子开始进行一项为期5年的研究，分析日本警察厅无法破获一些复杂案件的原因。该班子最近向日本警察厅长官和司法部长呈送了一份秘密调查报告。报告指出，日本的犯罪调查体系存在严重缺陷。犯罪学家们的研究原本侧重于改革现有的警察体制，但随着研究的深入，他们发觉应当提出一个更为积极的方案：建立一套新的体系。

日本警察厅虽然有一个电脑数据库，但里面都是些有关罪犯的极简单的信息，诸如体重、身高和血型等。另外，还有大量资料前后矛盾，根本无法使用。而警方识别罪犯的模式，基本是对每一个案件进行单独的分析。目前已有专家建议日本警方采用加拿大的“暴力犯罪关联分析系统”，该系统注重分析失踪者和犯罪分子之间的联系，以及犯罪分子与案件之间的联系。但迄今为止，日本警察厅仍不愿采用这一系统。

有专家指出，日本警察虽然精干，但他们破案时依靠直觉，而这种直觉不能被其他警察运用或是被储存在数据库里。在日本各地，最优秀的警察往往对自己的办案经验守口如瓶，不愿与人分享。看一看警察提交的罪案报告，你就会发现，里面最缺乏的就是有关受害人的信息等重要内容。而不把受害人的详细资料记入罪案报告，根本就无法推测杀手的行为模式。

曾经发生过这样一起案件，一名消防队员偷走了一名警官的手枪，然后制造了多起抢劫杀人案，共杀了10个人。有关此案的信息是由不同部门收集的。这些资料从未被共享过，因而办案效率相当低。专家们指出：“倘若调查人员能得到全部资料，肯定可以更快地抓到他。”

在另一起案子里，一名杀手习惯将妓女强奸后再往她们口中塞进高尔夫球，最后将她们掐死。他用这种方式连续杀死两名妓女，还有几次杀人未遂。但是由于目击者和受害人来自不同的地区，信息未能汇集到一处，以致警察费尽周折才抓获这名罪犯。

警察问题作家久保宏志指出，目前日本警察厅内的双重结构是导致其改革难以进行的主要障碍。在它的高层，大约有500名没有实战经验的高级管理人员负责发号施令，下面将近23万名地方警官就像完全服从命令的军队士兵。他说：“遇到重大案件，高级警官有时会将调查工作导向完全错误的方向。但警察队伍是个等级森严的团体，下面没人能阻止他们。”

如果日本警方希望重新获得大众的支持，就必须改变这一体制。根据日本一家著名媒体所作的民意测验，自今年1月日本警察厅长官关口佑弘辞职以来，人们对警察队伍的信任率已跌至52．3％，在一年之内降低了22个百分点。警察厅内外要求改革的呼声日益高涨。